“草原上不落的太陽” ——記北大荒已故畜牧專家張源培 仇春波 歐陽敏 1979年秋，農墾部張省三副部長來八五一一農場視察工作。車未進場部，先去墓地悼念 張源培。 1982年12月，在中國奶牛協(xié)會成立大會上，王震提議向北大荒的奶牛專家張源培表示深 切的懷念，全場一片肅穆。 1990年夏，王震副主席來墾區(qū)視察，專程接見了張源培的家人，與他們合影留念。 1991年6月29日，中國奶牛協(xié)會副秘書長，張源培的老同事梁中民同志來場瞻仰張源培墓 地，這個堅強而開朗的人淚流滿面。 時光荏苒，北大荒的畜牧專家張源培離開我們已經20多年了，但人們至今仍懷念著他， 無論是同輩人，還是晚輩人。人們懷念他不僅僅在于緬懷他的業(yè)績，而是在尋找著一種精神 。給后來者以向上的力量。 (一) 張源培，北京市人。出生于1918年12月。 他自幼儉樸好學，1933年由奉天(沈陽)南滿中學堂推薦進入長春獸醫(yī)大學深造。畢業(yè)后 從事獸醫(yī)研究工作。1941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學進修兩年。他回國后發(fā)奮工作，立志為改變舊 中國的貧窮面貌而努力工作。 張源培1946年參加革命，195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，1952年任薩爾圖種畜場場長，1956年 參加農墾部專家組工作，1957年至1963年先后任鐵道兵農墾局、牡丹江農墾局、東北農墾總 局生產處和畜牧處處長。 “真正的生活，就是開拓。有志者事竟成，有堅強的事業(yè)心，人生才顯得充實，精神才 有所寄托，困難才得以克服，高峰才可能攀登。傾注畢生心血，為人類文明進步，做出貢獻 ”。這些閃光的話語，牢牢地記在張源培的筆記本上，也銘刻在張源培的心上。 張源培憑著一顆強烈的事業(yè)心，不斷實現著他的理想。1961 年5月至7月，他帶領青年技 術員歐陽敏到八五二農場蹲點，走遍了所有養(yǎng)豬生產隊，經常一天步行40多公里到生產隊搞 調查研究，為改進畜牧工作提出很多寶貴意見，對大力發(fā)展養(yǎng)豬事業(yè)幫助很大。在這期間， 養(yǎng)豬的職工住在豬舍里，他也跟著職工一起住。大家頓頓吃小白菜，他也不例外。有人說， 這是他兩次到周總理身邊當翻譯學來的習慣。 1960年，遭受嚴重自然災害的國營農場呈現出一派蕭條、衰萎的凄涼景象。種糧的都吃 不飽肚子，哪還有糧食來發(fā)展食糧畜呢？于是，養(yǎng)雞業(yè)、養(yǎng)豬業(yè)都紛紛下馬，當時任國家農 墾部長的王震憂心如焚，他決心讓農場迅速從困境中擺脫出來。他選中了地處密山、虎林、 寶清樞紐要沖的八五一一農場作為發(fā)展畜牧業(yè)的基地。 如此艱巨的任務，誰能完成？將軍知人善任，選中了張源培這位集理論、實踐于一身， 融管理、科技為一體的黨的優(yōu)秀知識分子。 1963年5月，王震部長在上海休養(yǎng)期間電告在東北農墾總局任畜牧處處長的張源培前往上 海議事。在興國路72號，將軍踏著紫紅色的地毯踱來踱去，突然堅定地停住腳步，他對著坐 在沙發(fā)上的張源培說：“毛主席說，中國人吃糧太多，要多吃點奶肉蛋之類的食品，以減少 吃苞谷，增強體質?！闭f到這里，將軍提高了聲調以命令的口吻說：“中國人的個頭太矮， 要讓后代增強體質，長高一寸，不多吃些奶肉蛋不行。密虎鐵路沿線有養(yǎng)奶牛條件，你要把 基礎打好?！? 張源培望著這位戎馬倥傯，對農墾有特殊感情的將軍，深深地受到感染，他學著軍人的 口氣回答：“是，我堅決完成任務?！彼薏荒芰⒓床宄犸w向完達山，早日實現將軍和毛主 席的囑托，讓娃娃們都能喝上奶粉，使子孫后代都長高一寸，把昔日的“東亞病夫”變?yōu)椤? 東方巨人”。 接受命令后，這位40多歲的漢子便帶著一個鋪蓋卷兒，一箱子沉甸甸的書，風塵仆仆來 到了密山縣以東28公里的興凱鎮(zhèn)(八五一一農場所在地)。 “興凱”，是滿語“水往低處流”的意思。而他，完達山食品廠畜牧場(即八五一一農場 )的黨委書記兼場長，卻要帶領幾千個工人去攻占一個事關全場命運和人民幸福的“制高點” 。 1963年6月23日至8月14日間，在王震部長的親自聯絡和支持下，張源培同志不畏炎熱的 酷暑，帶領歐陽敏親自到北京、上海運牛。 來到北京，他顧不上休息就租了一輛出租車前往雙橋農場和畜牧研究所等郊區(qū)牧場聯系 奶牛。返回時，女司機望著兩位來自北大荒的客人，熱情地說：“大老遠來了，順路看看香 山吧!” “好吧!”他第一次答應了。這是他第一次外出游名勝，同時，這也是**后一次。回到招 待所下車時，他自己交了46元車費。當女司機遞給他車票時，他笑著說：“游香山怎能讓公 家出車費?！? 不了解他的人以為他是一個小職員，跑前跑后。一會兒聯系車皮，一會兒籌備飼草。在 他的努力下，750頭奶牛運回了八五一一農場，從此點燃了北大荒奶牛業(yè)的星星之火。 (二) 張源培對待工作滿腔熱忱，對待技術精益求精。他愛書如命，每逢外出，大小新華書店 是他必到的地方。于是，上車前要給小女兒買好東西的許諾化作了自己的“愿望”，他每次 外出帶回的只有自己才能享受的書籍。家中****的家俱——兩個書柜裝滿了各類書籍。他堅 持每天晚上看書的習慣，常常是捧著書睡著了。幾乎每次都是他愛人幫他合上書本，蓋好被 子。 張源培沒有一點舊知識分子的架子，堅持把自己學到的知識傳授給大家，他親自編寫教 材，給畜牧隊辦學習班，親自授課。第一課講的是任何專業(yè)學校也沒有的內容。他在黑板上 寫了“牛道主義”四個大字，一捋袖子，拉開了洪亮的嗓門兒：“對醫(yī)生要求實行人道主義 ，對畜醫(yī)則要求實行‘牛道主義’。養(yǎng)牛首先要愛牛，一條牛就是一個加工廠，它吃的草和 糧食要轉化成奶和肉，它排泄的糞便又能促進糧食增產……”那深奧的生物學、化學名詞到 了張源培的嘴里變成了通俗易懂的家?；?。 張源培平易近人，從不搞特殊。農場的工人認識這位新來的書記兼場長，不是在講臺上 ，因為張源培從來不愿意指手劃腳，高談闊論，也不是在吉普車上，因為1965年上面撥來的 一臺吉普車被他分給醫(yī)院作了救護車；更不是在酒桌上，因為他到食堂吃飯和大家一起排隊 ，連生活用水都是自己打。工人們是在牛舍旁的茅草屋里認識他的。 無論走到哪里，他總是和大家一起勞動?？吹焦と藬D牛奶，他也拿著小凳坐下來，教大 家正確的功作。他要求大家觀察提高奶產量的規(guī)律。看到工人清牛糞，他也拿著工具跟著干 。他始終自命為“糞”書記。他常說：“土地是農業(yè)的基礎，基礎不穩(wěn)，牛也養(yǎng)不好，不搞 積肥養(yǎng)地怎么行？” 他的心里掛記的不是牛就是職工，他一時也離不開他的牛、他的職工。有一年春節(jié)，他 步行10多里來到南甸子畜牧隊(現八五一一農場二隊牧場)，和干部職工一起過年。當隊領導 熱情招待他時，他卻說：“什么也不要準備，來一壺牛奶就行了。”就這樣，他和職工一起 過了一個年。 有人說，他哪里像個場長，簡直是一位慈祥的父親、兄長。他身邊的一位工作人員出差 時被小偷偷去80多元錢，是他用工資給頂上了；也有人說，他哪里只是一位書記，還是一名 循循善誘的良師。剛養(yǎng)牛那陣子，大學生李影等人為5分錢一斤牛奶送上門沒人要而沮喪，是 他幫助大家振奮了精神。盡管這樣，不少人卻有些畏懼他。一次，他到牛舍看牛，發(fā)現青工 小馬正在用鞭子抽牛。張源培氣憤地沖了上來，一把奪過鞭子折成兩段，使勁扔到房子頂上 說：“再看到你打牛，非讓你也嘗嘗鞭子的味道?！边€有一次，他到種畜實驗站檢查工作， 發(fā)現牛體略有些牛糞，于是他把全班集合起來，當著班長于忠文的面大發(fā)雷霆：“每天早上 規(guī)定15分鐘時間清刷牛體，牛蹄子上也不能有糞，可你們是怎么做的？” 的確，張源培對奶牛確實具有深厚的感情。無論走到哪里，他隨身總是帶著一個小馬燈 ，每天天還沒亮他就提著燈到牛舍查看牛情，一是看牛吃沒吃好，睡沒睡好；二是看飼養(yǎng)員 盡沒盡責。牛剛剛運來時，他把日偽時期留下的幾棟磚瓦房全部改造成牛舍，讓人住土坯房 、馬架子，使許多人不能理解?？伤麉s堅定地說：“奶牛是我們農場走向繁榮的命根子，我 們沒有理由，更沒有權力不愛護它。” (三) 張源培是八五一一農場農牧并舉，多種經營，立體農業(yè)的主要奠基人。在產業(yè)結構配置 上，他具有遠見卓識。他在一次黨委會上說：“我們農牧并舉這條路是走對了，它的優(yōu)越性 就在于一般的農場又沒有這么多的奶牛，可以提供大量的有機肥料；一般的畜牧場又沒有這 么多的耕地，可以提供充足的精粗飼料?！彼€提出：“我們要把所有農產品統(tǒng)統(tǒng)變成畜產 品賣出去。” 張源培始終以飽滿的熱情憧憬未來。聽過他演唱《草原上不落的太陽》的同志無不為之 鼓舞。于是，這首歌也成了大家**愛唱的歌。他曾對自己的孩子說：“再過幾年，我們場每 個人都能喝上奶粉，而且能向國家提供很多的畜產品，該有多好啊!” 按理說，有這樣的干部帶頭，啥事兒不好辦？不，事情遠不那么簡單。有了奶牛，擠出 了牛奶，竟然很少有人問津。有人說吃了幾千年的五谷雜糧，肚子撐起來才不挨餓，喝那點 白湯水兒能頂啥事？其實，張源培并非是一個沒有頭腦的人，把牛奶轉化為產品早已牢牢地 映在他的腦海里，一個建立奶粉廠的方案也擺到了他的辦公桌上。 60年代初，到處還殘留著“大躍進”的氣味兒。說建工廠，一夜之間就可拔地而起。八 五一一奶粉廠的雛形就是隨著幾口平底鍋的架設而問世的，說來也簡單，把牛奶中的水分在 鍋內熬干成奶塊，再把奶塊粉碎成面兒，過幾遍篩就成了奶粉。這種奶粉難以沖調，一斤只 賣1.2元，只能給糕點廠當原料。但這畢竟是制出了自己的奶粉了。 為了建立擁有先進設備的奶粉廠，張源培做夢都在捉摸這件事。1965年10月1日，完達山 五彩斑斕，火紅的樹葉映襯著張源培那顆熾烈燃燒著的心。一座投資僅10萬元的奶粉廠開始 砌下第一塊基石。張源培帶領干部、工人和技術人員在工地上一“泡”就是7個月。 1966年5月1日，這個標志著勞動者無尚光榮的日子，從完達山麓的一座簡陋的廠房里， 一群北大荒的精英們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之中。一包包貼著“完達山牌”商標的全脂甜奶粉終 于問世了!人們像過年一樣歡呼著，許多同志止不住激動的熱淚，紛紛提議：“北大荒的第一 包奶粉一定要送到農墾部，送到王震將軍手中”。此時此刻，張源培兩道劍眉舒展著，發(fā)出 了會心的微笑。那深凹下去的眼睛里充滿著無限的深情。他透過車間的窗戶遙望著又披上一 層新綠的完達山脈，不動聲色地思索著過去，憧憬未來。他在想，過去的舊中國，美國“克 寧”奶粉曾經獨霸全國。如今，我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奶粉工業(yè)，為什么不能制造出一種能夠 征服全國消費者的奶粉呢？他從黑龍江省草源豐富，沒有工業(yè)污染，奶牛品質好這個特有的 優(yōu)勢中看到北大荒的希望。一種摘取皇冠上的明珠的強烈欲望使他激動地從憧憬中清醒過來 ，他感到周身蘊含著無盡力量，似乎血液在不停地奔涌，于是，他決心再拼搏一番。 然而，僅僅過了15天，那個曾經使中國人民陷入巨大災難的“五·一六”通知發(fā)表了。 “文革”把一切都倒了個兒。張源培這位求實、求知、求新的杰出領**者一夜之間成了“反 革命修正主義分子”、“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”、“特務”、是提倡“牛道主義”走“白 專道路”的典型，是不抓階級斗爭的“糞書記”。 1967年1月23日，一個寒風刺骨的黑夜，造反派把張源培從二九○農場揪回農場，押進隔 離室。在令人窒息的紅色恐怖面前，這位抱定“士可殺而不可辱”信念的黨的優(yōu)秀知識分子 ，這位愛牛如命的畜牧專家，這位鍥而不舍追求北大荒美好明天的帶頭人，卻含冤結束了自 己的生命。 殘酷的現實像一把鐵錘敲擊著人們的心房。他，就這樣走了!僅在這個星球上度過了49個 春秋，留下了他那還沒有來得及實現的遠大理想，也留下了他那《草原上不落的太陽》雄渾 的歌聲…… 1978年12月12日，八五一一農場黨委為張源培同志召開隆重的平反昭雪追悼大會，以緬 懷這位優(yōu)秀的北大荒人。 (四) 時光飛逝，歲月荏苒。 到今天，張源培離開我們已經24個年頭了。他那未及全部實現的遠大夙愿在這里基本實 現了。密虎鐵路沿線已形成大規(guī)模的奶牛帶，僅八五一一農場就擁有優(yōu)質奶牛6000多頭，全 群奶牛平均年單產達5.2噸，多次榮獲國家大群奶牛高產評比二等獎和三等獎。黨的十一屆三 中全會以來，八五一一農場按照張源培同志的設想，逐步使種、養(yǎng)、加形成良性循環(huán)格局， 產業(yè)結構日趨合理。目前，八五一一農場在“以農業(yè)為基礎，奶牛業(yè)為重點，食品工業(yè)為龍 頭，農林牧相結合，貿工農一體化，把農場建成文明昌盛的社會主義企業(yè)”的方針指引下， 以堅定的步伐邁上“八五”計劃征程。 盡管歷史的腳步已踏上90年代征途，但是，更多的人仍在尋找著張源培的足跡，追蹤他 那不散的英靈…… 張源培同志永垂不朽! 拼音:zhangyuanpei 姓名:張源培 序號:0021